智渔代表陈明智正在做演讲
因为从小就在海边城市长大，我的饮食当中有很多水产品的影子。
我们吃的最多的是福寿鱼，也就是罗非鱼。我最喜欢吃法就是：用油炸一遍，然后裹上糖醋的酱汁做糖醋鱼。这也是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喜欢吃的一道菜。
糖醋罗非鱼
后来的经济条件变好了，能够吃到更多的水产品。比如说有一段时间我喜欢吃三文鱼，但是马上媒体就曝出三文鱼有寄生虫；再有一段时间，我喜欢吃多宝鱼，但是很快媒体就曝出多宝鱼使用避孕药；再后来，吃虾吧，又有做养殖的朋友告诉我说一斤虾一斤料，你吃的每一斤虾就是吃了一斤饲料，饲料里说不定还有抗生素。
所以，我很为难，我们吃的水产品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寄生虫、抗生素、养殖污染，我们怎样子才能吃到更健康、安全、可持续的水产品？水产品安全问题触目惊心？
相信为难的不止我一个——年智渔刚成立不久，有一家外企找到我们，他们希望践行母公司可持续海鲜消费的承诺，同时要优先本土采购，让我们帮忙推荐生态、安全的中国水产品。
于是我们首先想到了借鉴国外流行的可持续海鲜消费指南那种“红绿灯”评估体系——即根据海鲜物种的习性、生物种群健康状况、生产过程中对外部环境的影响，比如是否排放大量污水，是否破坏红树林啊，是否给其他物种例如海龟、海豚造成危害啊，第三方组织聘请专家依据公开文献资料里的数据，逐一打分，根据分数高低，决定是否推荐消费：分数低的水产品被标成红色，就是建议避免消费，分数高的就标成绿色，推荐消费，黄色就是中等的，建议谨慎消费。
SeaFood的“红绿灯”评估体系现有的国际上普遍流行的可持续海鲜认证和评级，都是这种逐个围绕单?物种的?产品的?产、加?流程，根据预先识别出的环境?险点构建的评价体系；并寄希望于通过给到零售端“消费”或“不消费”的明确建议，敦促零售商给供应商施加压?，倒逼?产端做出改变。
但是，当我们沿用这套思路和方法在中国去做的时候，我们发现：
中国有关水产品生产和其环境影响的公开可获得的数据少得可怜；即使有数据，也往往非常宏观，颗粒度不够细到可以追溯到某家具体的供应商，依然解决不了那家外企的采购需求；我们和西方工业化的捕捞养殖很不一样，我们百分之七八十的水产品都是由千家万户十几亩鱼塘虾池的小规模生产者或小型渔民供应的，并没有固定而集中的供应链，所谓的零售商给的压力顶多到了批发商那，批发商面对分散和流动的供应源，并没有太多话语权；
我国自古以来“桑基鱼塘”、“鱼虾稻鸭”混养，就连出海捕捞也很少像欧美那样只捕捞某个特定物种，其他被一同捞上来的非目标物种都被认为是兼捕而要被丢回海里去，所以，很多情况下，完全不适用国外单一物种的生产评价方法。
桑基鱼塘（图源：网络）
"鱼虾稻鸭"混养模式（图源：网络）
产自同一口池塘的混养产物这件事让我们意识到，像我国这样以大量散户为生产主体、多物种混合生产的渔业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并不能简单照搬国外那种站在环保主义立场居高临下的用结果倒推的思路和解题方案。
那到底我们的路在哪里呢？作为一个第三方的公益机构，我们最应该做什么才能推动这个行业的可持续发展呢？
过去三四年里，我和我的伙伴们在海南、广东、福建、浙江等地和渔民、养殖户、收购商、鱼苗、饲料、鱼药经销商、加工厂和连锁餐饮企业不断交流碰撞，并在海南和粤西的罗非鱼产业链，粤东和闽南一带的鱿鱼捕捞业链条上与企业、政府和科研机构合作，孵化行业协会，协助他们制定和实施绿色渔业标准。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越来越清晰地看到，我们最有可能也最应该去做的是帮助一线的渔民和养殖户更便捷地捕捉、沉淀能指导他们改进生产效率、提高风险管理能力的数据，这可能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数据采集工具，也可能是一种激励数据采集的机制，这种底层赋能才是实现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前提。
八方项目的数据采集和共享机制
就拿刚才提到的我小时候吃得最多的罗非鱼来说吧，其实和咱们广东这边养得比较多的草鱼、鲈鱼也差不多，养殖户们每天在塘头都要干这么几件事：投料、巡塘、测水、如果鱼发病或死鱼了，得及时捞出来看看、处理下。
这些过程中，大部分养殖户现在都是凭经验来料理鱼塘，比如，看鱼儿吃得是否卖力来决定该喂多少料，看水的颜色和流动决定是否要打开增氧机，但这不仅受主观因素干扰较大，而且有时这些现象出现时，可能已经来不及调整，鱼就翻塘了。很多科研机构和企业也开发了不少用于水产渔业的物联网设施和信息化管理系统，但普遍不够接地气。
像这样的示意图，整得有点复杂了▍养殖户的故事阿武是我老乡，养了好几年罗非鱼。他跟我吐槽，市面上各种养殖机械设备和自动化装置看得你眼花缭乱，他也花了不少钱买来用过，可是往往不出一个月就扔一边。比如，那个自动投料机，首先就是那个触屏开关面板，太阳底下暴晒得根本看不清上面写什么，而且我们养殖户在塘头的时候，手一般弄得脏兮兮、湿乎乎的，那触屏实在不如过去的按钮来得好用。
还有各种类型五花八门的增氧机，说是搅动池塘里的水花越大越好，阿武说：先别吹这些新玩意，你首先把动不动增氧机就跳闸这个问题给我解决好不好——我后来才知道，因为鱼塘大多位于偏僻的农村角落，电路电压不稳定，一旦增氧机跳闸停转就可能导致整塘鱼塘一下子死光光，损失轻则几万重则几十万啊。
夏天高温的时候，养殖户半夜都要每隔两三个小时起来到鱼塘看一眼才敢回去睡。阿武还买了个可以自动测水中酸碱度和溶氧的探头回来。据说江浙一带用得不错，结果海南这边温度高，不到三天，探头上就长了很多藻，测的数据就不准了。阿武要卷起裤脚下到鱼塘，泡在水里折腾半天把探头拿出来清洗，像现在这么冷的天，大家可以想象一下那种刺骨的感觉。探头不灵了，阿武打电话给客服，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听不懂阿武的海南普通话，真是急死人……
叶轮式增氧机今天生活在城里的我们，打开手机就能方便的获取权威的资讯，筛选满足个性化需求的产品。而像阿武这样的养殖户也需要选择合适的鱼苗、饲料，靠谱的渔药、鱼价……那他们的“大众点评”在哪里？他们能享受的售后服务、定制化产品在哪里？
这个群体和所代表的市场其实很大，但太分散，需求很多元，用户习惯培养的成本很高，很多政府支持或企业投资的渔用设备和信息化产品研发项目，投了很多钱，但往往是冲着给领导验收用的，并没有真正做过一线用户调查，所以，最后出来的产品没几个是阿武真正能用得起来的，更不要说积累一线数据反过来指导用户提升效率了。
我们跟随阿武一起跑鱼塘的过程中，发现他每天都在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今天投了多少料、昨天投了多少料，还经常需要捞几条鱼，量体长和体重，然后他掏出手机，套用一个公式算出鱼的肥满度，以此判定鱼儿这段时间长得好不好，要不要调整投喂方案，要不要换水。但是，阿武的小本子有时候被狗叼走了，有时候被家里孩子拿去画画了，而且，本子上的数据依然孤立、零散，反映不出鱼儿生长的趋势和鱼塘环境变化的规律。
小程序页面
我们决定尝试开发一个小程序，让它有拍照加自动测量和计算的功能，数据自动存储，后面随时可以调出来查看，还可以跟前后录入的数据用一些图呈现出来，这样一来，不仅大大节省阿武的时间，更能直观地让阿武看到今天对比前几天池塘和鱼的变化，从而调整养殖方案。这个设想已经在付诸实施，说不定此时此刻，我的同事就在鱼塘拿着迭代了几个版本的小程序跟阿武交流试用和改进的意见呢。
养殖行业一直是一个高投入、高风险的行业。虽然看上去回报很高，但是，一次发病的亏损，就能造成前几年的所有投入全打水漂，一夜回到解放前。
过去保险行业一直不敢跨入水产养殖，原因就在于，没有足够的历史数据留存，没有依据来评估风险和保费。当保险公司看到我们在跟阿武这样的养殖户开展的实验，他们非常兴奋，拉着我们启动了罗非鱼养殖保险创新项目（戳我），希望借助我们积累的这些数据和跟养殖户亲密接触的优势，去科学全面地评判养殖风险，从而设计出能真正服务于小散户的保险产品。
罗非鱼养殖保险创新项目
在中国，还有许多和?产?业?样的传统?业，有许多和阿武一样迫切需要技术赋能的人，作为一线从业者，要让他们真正具备可持续发展的能力，提供给他们匹配其能力和需求的工具是非常重要的一步。这大概和今年很流行的一个说法“下沉市场”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们的工作是抛砖引玉，希望以此撬动更多的人和资源来
